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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尚荣:结缘富顺豆花

来源:    综合作者:     2025-06-10 12:07:51    浏览量:


谢尚荣  (自贡)



      端午节前夕,我们夫妻邀请亲家夫妇一同前往成都和女儿女婿一起过节,小住了几天,回家途中,亲家邀请我们去富顺品尝豆花。富顺豆花远近闻名,我们欣然前往。

       汽车驶入川南小镇——富顺,端午后的溽热尚萦绕周身,推开车门,空气里弥漫着沉甸甸的豆花气息,一丝古老井盐卤水与泉水的气息在鼻端游荡,似唤醒了体内所有未曾安眠的渴念。亲家母引着我们朝富顺老街深处走去:“喏,胡三的豆花铺子就在前头,那碗蘸水浸透了几世滋味,这才是资格的正宗富顺豆花。”街边灰砖斑驳的门挡,匾额上“胡三豆花”几个大字赫然显出。

       小店门庭装修甚是简朴,有一些仿古特质。厨房里,豆花的蒸汽正一绺一绺飘散,如轻笼面纱。最初的豆花是用硕大的石磨磨出来的,这种石磨豆花,默然承载岁月沧桑,圆润磨槽里的斑斑印痕,是被一重重日子用豆粒与泉水滴磨出的年轮。如今恐怕都与现代文明接轨了,淘汰了石磨,改用粉碎机了吧。

      不管怎么改,制作工艺是传承的。灶间铁锅里豆花正轻漾微澜,宛若刚刚凝结的琼浆玉脂。只见那老师傅目光如炬,抄一把长柄铜瓢探入锅中,动作轻柔宛若抚琴弄玉。沸水轻旋、白浪翻腾间,他凝神屏气,手腕一沉、忽地微扬——铜瓢里的豆花便已提将出来,恰如捧了一朵浮起的、雪絮凝结的温柔云团,轻轻落到粗陶碗中。

       服务员托着碗递来,那温润莹白颤颤微微,恰似美人初醒、轻拢的薄纱:“豆花三分点做,七分全赖蘸水穿魂。”?这碗颤巍巍的软玉珍馐静卧碗内,仿佛一束被井水淘洗千年的羊脂白璧,又或是刚初晴时的第一捧浮雪,温润洁净。指尖拈箸,轻轻触及,便是软玉般的微颤。举箸之间,凝白细滑的豆腐花竟毫不粘连,宛若初冬雪末簌簌零落于碗内,其柔韧之微妙,真是“碾玉为肌复作羹,琼浆点作嫩寒轻”,每一块都自有风骨。

      凝眸于那碗魂灵般的蘸水:暗红油亮如同深藏闺阁的胭脂琥珀,碎米辣椒、青绿葱花、芝麻、花生碎、以及秘料交织成锦绣铺陈。我小心提箸,只拣碗沿一丝豆花边缘轻轻点蘸,唯恐力道稍重便要破碎——那抹润泽嫣红刚刚触上白玉凝脂的刹那,便如寒梅初绽于瑞雪之上。箸尖点上豆花微蘸蘸水,那凝脂似的纯白迅疾被这缕艳红侵入、晕染开来,仿佛羊脂玉沁染了丹砂,冰肌融入了胭脂,“玉色嫩红参差动,冰瓷沾破暗香来”。那红亮酱汁游过豆花微隙,细流迤逦,琼脂之肌便隐隐透出一种醉颜酡红,未食已使魂魄先酥之感。

       看见我小心翼翼的吃法,服务员走过来告诉我,这豆花吃法是有讲究的,你这样吃叫做“白玉粘红”,就是将豆花在蘸水上轻轻粘一下;还有一种吃法是将豆花放入碗中,然后用筷子把蘸水夹入碗中,放在豆花上一起吃,这叫“飞红入玉”;实际上最好吃的还不是这些方法,我好奇地看着服务员,急不可耐的听着。服务员不慌不忙地说:这历来豆花的最佳吃法就是“牛打滚”。“牛打滚。”“对,就是将豆花夹起来放入蘸水中翻滚,让蘸水浸透整个豆花,然后夹起来放入口中。那个蘸水的香辣,豆花的软嫩爽滑,尽在口中。那才叫爽!”

我按照服务员的介绍,用牛打滚方法试了一下,还真是别具风味。看来这豆花的吃法还颇有讲究。

       小坐之际,由于尚未到午饭时间,厨房老师傅有些闲暇,便过来坐在我身旁,给我讲起了他父辈胡老先生做豆花的往事。“我们这胡三豆花是非遗传承,我父亲以前做豆花是用石磨推,石磨分上下两扇(两块),下面一扇是固定的,中间一根磨芯作为中轴,上扇中间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,用水发泡过的黄豆从洞口放入,转动上扇,豆浆就沿着两扇磨子间流出来了,而这两扇磨子又是放在一个磨盘上的磨盘承接磨出的豆浆,流进容器,豆浆就磨好了。我经常想起父亲俯身于一方石槽前——这青石槽已包浆温亮,边角早被磨出了流利的圆润弧度。”老先生开始讲起了父亲磨豆花的经历,他一勺一勺缓缓添入浸泡饱满的黄豆,手腕稳健地推着磨盘手柄。豆粒在石磨的亲吻间化作琼浆汩汩流下。他推着沉重的石磨徐缓转起,粗糙掌心下的每一条掌纹似乎都与青石上的曲线、凹陷的磨槽融作一起,皆被豆与石细细琢磨得深了。“碾将白玉尘心碎,浆涌银河带月明”,千年石磨之音亘古悠长。这双苍劲有茧的手所打理的每一道工序,将豆子的俗骨凡胎点化成温良之玉,早已浸染了光阴气息。今天这豆花吃得真是痛快,不但满足了味蕾需求,还了解到了不少豆花制作流程和品尝之法。可谓收获满满。

       黄昏时我们终于返程,车渐远行,回首望去暮色正悄然笼罩街巷,胡三豆花馆的灯笼也已亮起。忽然念及亲家母碟中余痕微茫的一抹暗红——那色泽悄然温润了所有人的眼角与嘴角,既像是夕阳熔化的浆液,又如同我们体内余热未散的血脉;它以温热将整桌人裹住,使舌尖上那抹难以定义的微妙滋味,最终沉淀为血肉间难以割裂的亲缘。

       那一晚,我总见一方陶碟幽幽浮出记忆:清亮亮豆花与胭脂色蘸水盈盈相对,如初雪拥吻了梅朵,冷艳中藏着柔意无限。原来至味不过如此——豆花入腹,半是氤氲烟火水汽,半是千年石磨碾磨日月流淌出的泉声;两股清流蜿蜒着,竟缓缓汇成了我心中不曾枯竭的一缕乡愁井泉。

       舌尖微末处的乾坤,终成了血脉归处的地图——那盛蘸水的半盏陶碟在心底清晰起来:一边盛着温润洁白的羊脂玉,一边浸着浓烈赤红的琥珀液;它非但是味道的阴阳两仪图,抑更如一豆灯火,莹莹映照着人间生生不息,代代炊烟不断之景深。

【作者简介:谢尚荣,笔名:之云。四川自贡人,中国诗歌学会会员,中华诗词学会会员,自贡市作家协会会员,自贡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,自贡诗词学会会员,荣县作家协会诗词专委会副主任。著有诗集《诗边就梦》。】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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