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贵飏（四川南充）

     今日酉时，西天祥云聚会堆积，冬阳收敛了普照的锋芒，透过狭长的云层缝隙倾洒无数亮锃，聚光灯般在田野山川写下一副副巨幅春联。山峦、田土、绿树、青苗似硕大汉字，在大地纸幕上交头接耳，传递蛇年将至的春讯。    

      院子里升起弥漫着芳酊火药烟雾、腊肉香肠、高梁白酒、划拳行令协调相融的袅袅炊烟，同寒潮从垭口送来的阵阵朔风热情相拥，缭绕腾挪，化作一条条铅灰色巨蛇，盘桓在村落上空，久久不愿离去。

     杨冬娃身着藏青色貂皮长大衣、高统军用软皮靴，佇立在自己早已荒芜的承包地坎上，凝视蛇烟在空中舞蹈，思绪深沉而清新。他是众多川藉赴粤打工者中默默奋斗的一员。每至年关，街头巷尾张灯结彩，返乡的热潮汹涌澎湃之时，他却未曾踏上回乡的路。他对“有钱没钱，回家过家”这句貌似温情的口语保持警醒。心中嗔怪:没有钱咋好意思回家过年？莫非回去啃可怜的老。他的父亲杨老汉夫妇身体没病，这是杨冬娃年节不回家的最大慰藉。科技的发达让距离不再遥远。每到春节，微信一点，父母的过年钱拿得手软，每天几次视频，爸妈熟悉的笑脸，亲切的话语，红灯高挂的房舍，缀满冬橘的果园，如春日朝阳闪烁，若父母就在身边，驱散了他心中的挂念。他说，如果回家过年，来去匆匆车马劳顿开销不菲，而短暂相聚几天又要急急上路，形式大于内容。而亲友相聚完全可由视频帮助完成。     

       精于逆向思维的杨冬娃，腰包渐渐鼓了起来。“有了大钱，回家过年”，这是杨冬娃的信条。今天，他终于气宇轩昂地站在家乡的土地上，踌躇满志，嘴角上扬。

     今天除夕的年午饭，杨冬娃同父亲对饮，远不是杨老汉的对手。他脚步踉跄，不由自主地走进了父亲的果园。远山眉黛，田野千顷。树枝绿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，像是诉说着主人辛劳建园的收获。杨冬娃念念有词，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，像是在寻找着什么，又像是与这片土地窃窃私语。他的目光扫过每一棵果树，每一片园林，那些美好的记忆，如同被唤醒的精灵，在他的脑海中跳跃。

     他看到相邻的柑橘园里，一个姑娘正在采摘冬果。姑娘五观均称的红扑脸蛋青春招展，婀娜的腰枝如虬曲的果树树干呈现s造型，双眸如同一弯新月扑闪着灵动与温柔。这是邻村的李二妹，是杨冬娃的发小，一起在竹林里追逐玩耍，游戏中订下百年好合。长大后双双去到深圳打工，果真相互爱恋。几年前杨冬娃事业正旺，特需贴心助手，但倔强的李二妹坚持回乡创业。一气之下两人鸾凤分飞。李二妹倾其十年打工所有，回乡后在果国里燃烧青春。如今，柑橘园郁郁葱葱，金黄的果实缀满枝头，引来不少青年才俊的觊觎与想象。

     夜幕降临，此起彼伏的烟花炮仗在夜空中飞腾旋转，声响敲击着人们心房，火红灯笼迸发的光芒驱散寒意，整个村子浸泡在欢乐祥瑞甜蜜中。

      机灵的杨冬娃特邀村长和李二妹，围坐在空调吐出的热情中，同父母亲一道饮酒叙旧。酒过三巡，杨冬娃的脸上泛起红晕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，“啪” 地一声甩在桌上，对村长说：“杨叔，这里面有三百万，我想承包土地，建花椒产业基地。” 村长一下子瞪大了双眼，满是惊讶与欣喜。

      李二妹坐在一旁，似手漫不经心地观察杨冬娃，眼中闪过一丝絲复杂的情绪，继而象一弯新月般泛起光亮。杨老汉见状，与村长、李二妹、儿子一一碰杯，一大盅烈酒咕咚入喉。

      村长立刻请来书记、会计，土地流转协议很快签好。几人连夜把三百万土地流转金分到农户头上。这个信息迅捷在村里微信群传开，顿时，金龙摆尾的除夕之夜，成为全村人的不眠夜晚，银行卡收入提示的短信声音，无疑是除夕夜里最美妙、最舒心的春之歌。可以想象，当蛇年第一缕朝霞染红了东边天际，招财进宝的村民们，将向渐行渐远的金龙送去顶礼膜拜，把这个措手不及的除夕传为佳话。       

      此时，杨冬娃同李二妹一道，向村镇银行的ATM机走去，他们要经过那片柑橘园和即将开发的花椒园，要把除夕的足迹印刻在这片故土上，在那里孕育一个蓬勃的希望。